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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8章 潘金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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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大概就是潘金蓮臨死時的影像了。

潘金蓮聯合西門慶害死了武大郎,欠了武大郎一條命,最後死於武松的刀下,償還了她害死武大郎的事情,自此之後,兩人各不相欠。

接收完潘金蓮的記憶後,顏夕心情頗為覆雜。

無論是從水滸傳來看,又或者是金/瓶/梅的書裏,潘金蓮都算不得一個好人,撩撥小叔子不成,又去勾搭其他奸夫,出軌的事情被丈夫發現後,索性一不做二不休,聯合奸夫害死自己丈夫的,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,足夠把她釘在羞恥柱上,被後人痛罵千百年了。

對於謀殺親夫的事情,潘金蓮沒有任何反駁,只是將自己的一生展現在顏夕面前。

八歲那年,家中饑荒,小小的潘金蓮被母親領著,換了一袋糧食,母親臨走時,她伸手拽著母親的衣襟,問道:“娘,你還會來接我嗎?”

母親飽經困苦折磨,臉幹枯得像是老樹皮。

這個地方已經很久沒下雨了,到處都是幹幹的,唯有母親眼底是濕濕的。

母親道:“你跟著他走吧,總好過一家人餓死強。”

她抿了抿唇,沒有說話。

她其實想說,她會劈柴,也會繡花,她能做好多活,能不能不要丟下她。

可是她不能說。

母親手裏的那一袋糧食,是他們全家的救命糧。

母親走了,她成了旁人家的丫鬟,主人是個讀書人,對她很好,閑暇時間,還會教她讀書寫字。

書裏有男兒掛吳鉤,收取關山五十州,有女子皆英豪,娘子關大捷世間稱頌,還有才子佳人,金銀玉露一相逢,便勝卻人間無數。

書裏說太平盛世,海晏河清,給了她生而為人的希望,她覺得,只要自己努力活下去,便能看到書裏描繪的美好。

親身走一遭。

她那麽向往書裏的生活。

可她沒有想到的是,看上去那麽美好的書,竟是殺身之禍的緣由。

主人講,外面越來越亂了,似他們這樣的人,是掙紮在油鍋邊緣的螞蟻。

主人尚且是螞蟻,那她又是什麽?

主人被抄家了,她又被賣了,這次是青樓。

青樓裏的媽媽不許她看書寫字,只要她吹拉彈唱,稍稍違逆媽媽的意思,便是龜奴們的一頓毒打。

她不想被人活活打死,她想看一眼太平盛世,她只有努力去學,做到琴棋書畫樣樣拔尖。

隔壁的房間傳來靡靡聲音,她手指輕顫彈琵琶,心裏越發害怕。

昨日隔壁的房間客人出來後,龜奴們在打掃房間時,擡出血肉模糊的少女,用一張草席卷著,拉到亂葬崗隨便埋了。

明明前幾日,那少女還神采飛揚與她說著話,她說她偷偷攢了許多錢,很快能給自己贖身,去過自己想要的日子了。

她知道,少女有個情郎,是讀書人,少女攢的錢全給了自己的情郎,情郎上京趕考,少女在青樓等了一年又一年。

等到她不願意再等,便不拘什麽客人都接,想多掙一點錢,給自己贖身去京都找情郎。

少女終究沒有攢夠給自己贖身的銀錢,也沒有等到自己的情郎,草席一張,便是她的歸宿。

潘金蓮的琵琶彈不成調子,放下琵琶抱著膝蓋嗚嗚哭出聲。

她不想被人那樣糟蹋,也不想要什麽讀書人的情郎,她只想安安穩穩過日子。

許是上天聽到了她的祈求,十二歲的她被人贖身了。

聽樓裏的姐妹說,給她贖身的人是個好人,人稱張大善人,必然會好好對她的。

她低眉順眼跟著媽媽走出門,肥胖似磨盤的張大善人上前牽著她的手,拍著她的手背,眼睛笑成一條縫,道:“我家中無兒女,你到我家,我便把你當女兒看待。”

她柔柔喚了一聲爹,張大善人笑彎了眼。

樓裏的姐妹羨慕她去了好人家,不用為奴為婢,她笑著應下,也以為自己終於有了好歸宿。

只可惜,蒼天從不肯分半點憐憫給她。

張大善人日夜騷擾,她東躲西藏如履薄冰,最後她把剪刀橫在自己脖子上,徹底激怒了張大善人,張大善人把她送給了武大郎。

噩夢經年流轉,一日又一日,直到那一日,她遇到了武大郎的弟弟武松。

她第一次迫切地想要從地獄中掙紮出來,她不想再渾渾噩噩過日子。

她認了太多次的命,這一次,她不想再認命。

她醉眼迷離,對武松道:“你若有心,便吃我這半盞殘酒。”

武松目似寒星,冷冷地打量著她。

最好最壞的結果她都想過了,再壞一點又如何?

不過是赤腳走在炭火上。

她這一生,顛沛流離,求而不得,最後死在武松刀下,也算另一種的得償所願。

顏夕看完潘金蓮的經歷,一聲長嘆。

一如潘金蓮所說,她罪大惡極,死後縱是下十八層地獄她也認了,但她生前所犯的殺孽,在她死在武松刀下的時候,便償清了,自此兩不相欠,塵歸塵,土歸土。

她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,也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,她自己的犯下的錯誤,她自己承擔結果,哪怕心肝被剝出,那也是她應得的報應。

她與武松這一世的塵緣已了,下一世,只願相逢未嫁時。

顏夕伸出手,潘金蓮的靈魂消散在她指尖,系統冰冷的機械音再度響起:“請宿主做好穿越準備,穿越地點,潘金蓮十五歲。”

這一年,潘金蓮十五歲,情竇初開的年齡,日日忍受著張大善人的騷擾。

時光機器轉動,顏夕閉上眼,耳畔風聲呼嘯而過,片刻後又歸於平靜。

顏夕睜開眼,自此之後,她便是潘金蓮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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窗戶將陽光剪得斑駁,稀稀疏疏地灑在柴房裏,潘金蓮理了理散亂的鬢發,將衣服整理幹凈。

若說對女子惡意最深的書,古往今來首推水滸傳,生在那個時代,便是原罪。

君主昏庸,官場腐敗,百姓掙紮在生與死的邊緣。

男兒被逼到絕路,尚且能一怒上梁山,可女人被逼到絕路,上梁山也不過是被讓自己生平最恨之人糟蹋,一如扈三娘。

面對殺自己一家老小的李逵,只能生生咽下血仇家恨,被宋江指婚給最瞧不上的矮腳虎王英。

扈三娘配王英,如同潘金蓮嫁武大郎,不同的是,扈三娘向現實認了命,潘金蓮不甘於被命運捉弄。

這個時代對女人的惡意太深,惡心到令人發指,柔弱的死於非命,要強的被斬斷脊梁尊嚴,茍且偷生度一生。

但她才不要這樣的一生。

既然來到這個世道,就要好好活一遭。

潘金蓮打開了晉/江隨身空間。

她完成的任務越多,積分便越高,累計到現在,可以兌換晉/江系統裏的任意東西。

潘金蓮選擇了武功秘籍。

眼下她是“張大善人”的小丫鬟,身上若沒點武功,怕是要走原來的潘金蓮的老路。

“交易完成,請宿主接收武功。”

機械音響起,潘金蓮獲得了在這個時代足以傲視群雄的武功。

原來的潘姑娘拒絕了張大善人後,張大善人尋了個由頭,把她關在拆房裏。潘姑娘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,張大善人在門窗上也沒怎麽花心思,只把門栓拴上,把潘姑娘關在裏面。

這種柴房能關註潘姑娘,關不住身有武功的潘金蓮,她輕手輕腳打開房門,從裏面出來後,又把房門恢覆成剛才的樣子,做完這一切,她循著記憶,往張大善人的房間走去。

她得先拿到自己的身契,若沒有身契,無論她走到哪,做了什麽,永遠都只是張大善人的小丫鬟。

按照張大善人以往的作息,他這會兒在店鋪裏查賬本,張大善人不在,他的書房有小廝在守門,潘金蓮丟了一塊石子引開小廝,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書房。

潘金蓮小心翼翼翻找半日,莫說自己的身契了,連旁人的身契也不曾找到半個,找不到身契,她只得趁小廝不註意,偷偷溜出書房。

她的身契張大善人一向看得緊,不在張大善人的書房,又會被他放在哪?

潘金蓮正這般想著,廊下傳來小丫鬟們吩咐婆子的聲音:“奶奶要吃棗泥山藥糕,快去街上買了來。”

小丫鬟的聲音跋扈,婆子諾諾應下,潘金蓮心頭一動——張大善人懼內,怕不是府上所有的地契與身契都在張大善人的妻子張氏手裏攥著。

這樣一想,潘金蓮便往內院而去,不一會兒,便來到張氏的房頂。

屋裏的張氏正在對鏡梳妝,伺候她的丫鬟一邊給她挑著首飾,一邊笑著與她說著話:“奶奶聽說了沒?清河縣的武松這次闖了大禍了,打死人了。”

躲在廊下的潘金蓮眉頭微動。

武松打死人了?

算一算時間,似乎正是這個時間了。

武大郎被人侮辱,年少的武松氣不過,一拳把人打倒在地。武大郎怕武功吃官司,生拖死拽塞著銀兩讓武松趕緊走,武松若不走,他便一頭碰死在墻上。

武松只得離開清河縣,去滄州避難,在滄州柴進家結識了宋江,為以後的上梁山打下了基礎。

不過武松打的那人並沒有死,武松白白在外面躲了數年。

潘金蓮靈機一動,心裏有了計較。

她現在拿了身契去找武松,應該還來得及。

這個時代後院的婦人們沒有太多的消遣,不是梳妝便是看戲,張氏理完妝,扶著丫鬟的手走出門去看戲,婆子一路小跑,將張氏想吃的棗泥山藥糕雙手捧過來。

張氏看也不看,道:“涼了。”

婆子臉色煞白,丫鬟劈手打在婆子臉上,直將婆子打得摔倒在地。

潘金蓮聽到動靜,停下翻找身契的手,從屋裏往外瞧了一眼。

鬢發如霜的婆子不住叩頭,鮮血染紅了她的額頭,丫鬟喋喋不休,又罵又打。

人命賤如螻蟻,莫過如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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